我国最早为世界创立了茶学,既繁荣了
茶业经济,也积累了丰厚的品饮文化。古代茶书,真实地纪录了我国茶业发展的历程,以及我国茶道、茶礼、茶艺、茶俗等传统文化的形成和演化,凝聚了一代又一代茶人的经验和睿智。其中,唐人陆羽第一次为茶立书《茶经》,他在《茶经》中多处讲述饮茶的功效:“荡昏寐饮之以茶”(“六之饮”),“若热渴、凝闷、脑疼、目涩、四支烦、百节不舒,聊四五啜,与醍醐、甘露抗衡也”(“一之源”)。但他决不仅仅把茶当作
健身益思的饮料,他同时认为在茶的品饮过程中,可以得到身心的愉悦和美的享受。他在“五之煮”中说,煮茶“其第一者为隽永”,又云“至美者,曰隽永。隽,味也。永,长也”。他在描述煮茶中的沫饽变化时,恍若在观赏景色:“华之薄者曰沫,厚者曰饽。细轻者曰花,如枣花漂漂然于环池之上,又如回潭曲渚青萍之始生,又如晴天爽朗有浮云鳞然。其沫者,若绿钱浮于水渭,又如菊英堕于樽俎之中。”陆羽主张茶艺要美,技术要精。饮茶者在这“精”、“美”之中,陶冶情性,升华品德。他率先提出了饮茶者的道德修养:“茶之为用,味至寒,为饮,最宜精行俭德之人。”(“一之源”)倡导以茶养廉,以茶励志。裴汶在《茶述》中又提出茶的“致和”精神:“其性精清,其味淡洁,其用涤烦,其功致和,参百品而不混,越众饮而独高。”唐代诗人对以茶修养身心,颇多感悟、卢仝《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》,畅言饮茶七碗的不同感受:先是“喉吻润”、“破孤闷”,益身解忧愁;继而是“搜枯肠”,益思助
写作;再是“发轻汗”、“肌骨清”、“通仙灵”,清心除俗,净化心灵;及至“清风生”,超然物外,达到最高境界。陆龟蒙《煮茶》有“倾余精爽健,忽似氛埃灭”句;钱起《与赵莒茶宴》有“尘心洗尽兴难尽”句;温庭筠《西陵道士茶歌》也有“疏香皓齿有余味,更觉鹤心通杳冥”之句。
宋代随着茶业的发展和饮茶艺术化的更高推进,对茶文化精神有新的阐发。宋徽宗赵佶《大观茶论》云:“至若茶之为物,擅瓯闽之秀气,钟山川之灵禀,祛襟涤滞,致清导和,则非庸人孺子可得而知矣;冲淡闲洁,韵高致静,则非遑遽之时可得而好尚矣。”祛襟涤滞,是茶的健身益思之效;致清导和,则是茶的精神净化之功。苏轼采用拟人手法,为茶作一小传《叶嘉传》,颂扬茶的品德:“臣邑人叶嘉,风味恬淡,清白可爱”,“其志尤淡泊也,尝散其资,拯乡闾之困,人皆德之。”品茶是一种精神享受,是一种人格的自我完善。
饮茶到了明清,反朴归真,“简便异常,天趣悉备,可谓尽茶之真味矣.天人合一,即人与自然的契合,为茶人所追寻。朱权在《茶谱》序言中有云:“予尝举白眼而望青天,汲清泉而烹活火,自谓与天语以扩心志之大,符水火以副内炼之功,得非游心于茶灶,又将有裨于修养之道矣,其惟清哉。”又云:“茶之为物,可以助诗兴而云山顿色,可以伏睡魔而天地忘形,可陪清谈而万象惊寒。茶之功大矣。”《茶寮记》作者陆树声认为,茶中三昧,“非眠云趺石人,未易领略”。更有《茶书全集》作者喻政,“不甚嗜茶,而淡远清真,雅合茶理”。许次纾在《茶疏·论客》一节中强调“惟素心同调,彼此畅适,清言雄辩,脱略开骸,始可呼童篝火,酌水点汤”。其实,茶人之相聚,并不在意于嗜茶与不嗜茶,而在意于是否合乎“茶理”。所谓“雅合茶理”,就是追求和谐。天与人、人与人、人与境、茶与水、茶与具、水与火,以及情与理,这相互之间的谐调融和,是茶饮的精义所在。
不管怎么样,陆羽的“精行俭德”,赵佶的“致清导和”,喻政的“淡远清真”,其实都是一脉相承的,都体现了中国茶文化的精遂。